我攥着筷子的手有点紧，盘子里的红烧肉是婶婶的拿手菜，以前我能吃大半盘，今天却没什么胃口。桌上的啤酒已经开了三瓶，我第三次给老婆叔叔倒酒时，老婆终于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，深吸一口气开口：“叔，有个事想跟您说一下，陈默最近想换个活干，您这建材生意做得好，能不能带带他？他肯学，不怕累。” 叔叔手里的酒杯顿了一下，没立刻回答，先夹了口青菜慢慢嚼。我心里跟着提了起来 —— 他开的建材店在建材市场里算老字号，每天门口都停着好几辆进货的货车，去年还在市场对面又开了家分店，我在工厂上班一个月才五千多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，早就想跟着他学做点生意，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，这次还是老婆说 “我叔疼我，我跟他说”，才敢在饭桌上提。 叔叔嚼完青菜，把筷子往桌上一放，玻璃杯底在桌面磕出轻响。“你在厂里具体干啥活儿？累成那样？”他声音不高，我却觉得耳朵嗡嗡的，赶紧放下筷子搓手：“就……流水线组装零件，天天站八个钟头，上个月搬个铁架子没留神，腰闪了，躺了三天才好。”老婆在旁边赶紧接话：“医生说就是累的，让他换个轻点的，他非说不想再给人打工，想跟着您学做生意。” 叔叔没看老婆，眼睛盯着我：“建材这行，看着是卖瓷砖水泥，其实门道多着呢。进货得摸透哪个厂家质量稳、哪个物流给的价低，客户来了得知道人家是家装还是工程，用啥型号的料合适，有时候还得帮着算用量，少了不够用，多了退不回去，都是钱。你在厂里光动手，这些脑子活，能行吗？” 我手心里全是汗，往裤子上蹭了蹭：“我能学！我带本子记，您店里老员工咋做，我就咋学，搬货记账都行，我不怕跑腿。”婶婶端着汤过来，往我碗里舀了一勺：“默子打小就实在，让他去店里跟着老张哥，肯定不会偷懒。”老张是叔叔店里的老伙计，我见过几次，五十多岁，总穿着沾灰的迷彩服，搬瓷砖跟扛棉花似的。 叔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啤酒沫沾在嘴角：“行，明天你别去厂里了，直接去老店找老张，就说我让你去的。先别想着当老板，从搬货、理货、记单子开始，管吃不管住，一个月给你两千块生活费，干仨月，老张说你中用，咱再谈下一步。要是干不了，趁早回厂里，别耽误事。” 我猛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“吱呀”一声：“谢谢叔！我肯定好好干！您放心，我绝对不给您丢人！”老婆拽了我一把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，赶紧坐下，脸烫得厉害。叔叔摆摆手：“先别谢，建材这行比你厂里还熬人，早上五点去市场盯卸货，晚上客户一个电话就得去工地看现场，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我可不留情面。” “不会的不会的！”我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，突然觉得这肉香得钻鼻子，之前没胃口真是白紧张了。婶婶笑着说：“看，这不说开了，饭都香了吧？快吃快吃，锅里还有呢。”我扒拉着米饭，觉得碗里的米都比平时甜，心里那块悬了半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，腰好像都不疼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