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1年，杨尚昆的二儿子杨绍明，小时候很淘气，一直是中南海里的“孩子王”，就连毛主席也非常器重他，甚至还直言：“这个杨小二将来可以当中央委员，候补期18年。” 那条胳膊，算是废了。 不是说抬不起来，是使不上劲儿。当年在延安，马惊了，人摔下来，右胳膊着地，里头碎得稀里哗啦。那会儿兵荒马乱的，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，骨头给你接上，也就那么回事了。所以周恩来那条右臂，看着是条胳膊，其实就是个样子，里头的筋络、骨头，早就不是原来那套东西了。写字批文件，都得用左手托着右手腕，不然那笔都拿不稳。 这事儿，知道的人不多，也不少。 所以后来在庐山，大伙儿劝他下水学游泳，就有点起哄的意思。一个淮安人，在水边上长大的，结果一辈子没下过水。他自己也觉得是个事儿。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松了口，答应去试试。 六十年代初的芦林湖，水比现在干净。夏天，太阳底下看，水是绿的，一到阴凉地儿，就变成墨色。他下了水。估计水挺凉，他身子抖了一下。警卫员和教练一左一右架着他，跟扶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没两样。他倒是不怕，就是身子不听话。教练让他放松，让他学着划水。他那条左胳膊还行，能划拉两下，可那条右胳膊，一动，就跟根棍子似的，在水里瞎搅，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。 身子立马就歪了。只要旁边人一松手，他人就往下沉，咕咚咕咚喝好几口水。呛得他直咳嗽。他就站起来，抹把脸，喘口气，再试。来来回回，折腾了不短的时间。岸上有些人在看，也不敢大声说话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。看着一个在外面那么体面、那么厉害的人，在水里，跟自己那条不争气的胳膊较劲。 人群里头，有个半大孩子，脖子上挂着个相机。这孩子叫杨绍明，他爸是杨尚昆。他在那儿看了一会儿，就把相机举起来了。也没人管他。他对着水里那个身影，按了一下快门。 就一下。 照片洗出来，是黑白的。水面泛着光，周恩来站在水里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。旁边的人扶着他。整个画面，就是一次失败的尝试。 这小子相机里，这种怪东西多着呢。 他从小在那个大院里长起来，那里的墙有多高，规矩有多多，他是最清楚的。可他好像天生就对那些规矩不感兴趣。他那台相机，就是他钻空子的工具。别人开会，他拍人家打瞌睡。别人作报告，他拍人家坐姿歪七扭八。他好像觉得，那些东西，比报告内容有意思。 他后来去北大念了书，念的还是历史。这就更怪了。一个天天看历史直播的人，回过头去研究历史的干尸。可能就是因为这么一遭，他看东西的眼光，跟别人不一样了。他知道书上写的，都是结果。可他想知道过程。一个人，是怎么变成书上那个样子的？在变成那个样子之前，他是什么样的？ 所以他的镜头，总在找那些“之前”的瞬间。 八十年代，他跟着邓小平去爬峨眉山。那会儿还没搞那么多旅游开发，山路就是土路，窄，不好走。邓小平岁数大了，拄着根拐杖，穿着双圆口布鞋，慢悠悠地往上走。他也不让人清场，路上碰见老百姓，就跟老百姓一起走。 走到一半，路边有个老婆婆坐在石头上歇气。四川农村的老太太，包着头巾，一脸的褶子。她看见一群人过来了，也没当回事儿，就往边上让了让。邓小平走过去，停下来，很自然地就用四川话问了句：“老乡，到万年寺还有多远啊？” 那老婆婆估计一辈子没在山里听见这么标准的官话，虽然也是四川口音。她愣了一下，抬头仔细瞅了瞅。这一瞅，整个人就傻了，嘴巴张着，说不出话来。等反应过来，腿一软就要往下跪。旁边的人赶紧给扶住了。邓小平自己也乐了，摆摆手，还是那口四川话：“莫搞莫搞，我不是菩萨，拜我做啥子嘛。” 杨绍明的相机，就在旁边。他把这整个过程，都给拍下来了。从老婆婆的漠然，到惊愕，再到激动。照片里，邓小平的表情，就是个在外头碰见老乡的普通四川老头儿，有点亲切，又有点无奈。 他还拍过一张邓小平在家的。退下来以后，老爷子在自己屋里，穿着件旧毛衣，坐在沙发上。关键是，他没穿袜子，两只脚就那么光着，舒舒服服地跷在一个脚凳上。旁边是家里人，有说有笑的。那份安逸，那份彻底的放松，是任何公开场合都看不到的。 这镜头好像有毒，它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，或者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的东西。 它甚至看到了国外。 有一年，法国搞国庆阅兵。那家伙，场面是真大。坦克、大炮、望不到头的士兵，从凯旋门底下开过去，整个巴黎城都像在震。全世界的记者都挤在那儿，镜头全对着主席台。杨绍明也在。可他没去挤。他的镜头，在那些穿着锃亮马靴的士兵大腿中间，搜寻着什么。 然后，他找到了。 一个小孩。一个也就四五岁的小男孩。穿着一身专门定做的小军装，戴着帽子，胸前还挂着勋章，也不知道是谁的。他就那么一个人，站在一群巨人的腿中间。他没看主席台，也没看那些开过去的坦克。他就那么仰着脸，看着天。脸上是一种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、非常庄重的表情。 他身边，是钢铁洪流，是国家意志。而他，就是一个小小的、偶然的、却又无比坚定的意外。 杨绍明的相机，对着那个孩子，又按了一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