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儿个我刚拎了只烤鸭回家。油光锃亮的鸭皮裹着荷叶，香气顺着塑料袋缝往外钻，引得楼道里的小黑狗直转圈。这是胡同口老李头的手艺，每天限量二十只，我排了四十分钟队才抢到。“爸，你可算回来了！”儿子趴在防盗门的猫眼里喊，声音里裹着雀跃。推开门，客厅的茶几上铺着碎花桌布，是媳妇刚换的，六岁的孙女正踮着脚摆碗筷，小辫梢沾着片菜叶。 昨儿傍晚，我攥着老李头烤鸭店最后一张号牌往家走。油光锃亮的鸭皮裹着两层荷叶——老李头说这样能锁住汁水，香气顺着塑料袋缝往外钻，楼道里的小黑狗蹲在台阶上，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。 “爷爷！你手里拎的啥？”儿子趴在防盗门的猫眼里喊，声音都透着股甜丝丝的馋劲儿。 推开门，客厅的茶几上铺着媳妇新换的碎花桌布，浅蓝底配着小雏菊，是孙女上周在超市指着说“奶奶，这个像春天”的那块。 六岁的小丫头正踮着脚摆碗筷，够吊柜里的青花瓷碗时，辫梢沾着的那片油菜叶跟着晃悠——是刚才帮奶奶择菜时蹭上的，她自己还不知道，小脸蛋红扑扑的，鼻尖上沾着点面粉，把筷子摆得整整齐齐，连间距都拿尺子量过似的。 “爷爷，你排队累不累呀？”她仰着小脸问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盛着刚捞出来的星星。 我心里一软，哪儿累啊，你三天前说“想吃爷爷买的烤鸭”时，爷爷就把闹钟定在了五点半。 其实平时家里难得这么齐整，儿子最近接了个大项目，天天加班到九十点；媳妇呢，不是在厨房就是在阳台，不是洗孙女的校服就是晒我的老棉袄；就连小丫头，白天上幼儿园，晚上还要练半小时钢琴。 今儿要不是老李头的烤鸭——听说他下礼拜就要搬去儿子家带孙子，这手艺怕是吃一回少一回——我们仨还不知道各忙各的到几点。 我排那四十分钟队，哪儿是为了烤鸭啊，是为了听儿子在猫眼里喊“爸，你可算回来了”，为了看媳妇把桌布铺得平平整整，连边角都要捋三遍，为了小丫头踮脚够碗时，辫梢那片跟着晃的油菜叶——这些呀，比烤鸭的脆皮还让人心里熨帖。 就像此刻，孙女把一只鸭腿夹到我碗里，另一只夹给奶奶，自己抱着个鸭翅啃得满嘴流油，媳妇一边给儿子擦嘴角的酱汁一边笑“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”，儿子嘴里塞着鸭肉还不忘说“爸，明儿我陪你去钓鱼”，客厅的暖光灯照着这一桌子的热闹，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。 你说这日子啊，不就是由这些热腾腾的烟火气串起来的吗？少了哪一串，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 今儿这顿烤鸭，吃的是香，暖的是心；往后啊，得多留点儿时间给这些“没用”的事儿——排队买只烤鸭，看孩子摆回碗筷，听家人说几句废话。 我低头咬了口烤鸭，脆皮咔嚓响，肉汁在嘴里漫开，抬眼看见孙女辫梢的油菜叶还沾着，伸手帮她摘下来，她咯咯笑着往我怀里钻，小脑袋在我胸口蹭来蹭去。 这光景，比啥山珍海味都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