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门口，被一堆砖头封死了。 外卖盒子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手指往下滴，刚下班的电脑包还沉甸甸地坠在肩上，而面前这堆红砖——码得像工地样板间一样齐整——把防盗门卡得只剩道缝。 推开的幅度刚够塞进一个拳头，砖堆纹丝不动，砖缝里还嵌着没扫净的水泥渣。 隔壁单元的装修公示贴了快半个月，电钻声从早响到晚，我倒从没抱怨过——谁家还没个翻新的时候呢？ 可把砖头直接堵到别人家门口，连张纸条都不留，这算怎么回事？ 物业电话拨过去三次，第三次才有人接，是个带着哈欠的男声：“业主出差了，工人说临时没地儿放材料……” “临时放材料需要把砖码成墙吗？”我举着手机对着砖堆拍，听筒里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“我们记录了，会尽快处理。” 尽快是多久？外卖里的糖醋排骨已经泛出凉油的气味，电脑包的肩带勒得锁骨生疼。 蹲在楼梯间翻业主群，500人的大群里正聊周末去哪露营，没人提楼里堆着的砖头。上周六倒垃圾时碰到隔壁大哥，他抱着纸箱往车上搬，我问“搬家啊”，他头也没抬回了句“嗯”，全程没看我一眼。 我们这代人好像都活成了“熟悉的陌生人”——电梯里撞见会点头，却不知道对门孩子几岁；群里抢红包手速飞快，真有事了连对方电话都找不到。 难道真是工人自作主张？可那砖堆的直角比我家踢脚线还直，分明是花了心思摆的。 正对着砖头发呆，楼下传来电动车刹车声，扛着铁锹的工人师傅冲上来：“业主来电话了！说以为你这礼拜不在家，让我们先堆这儿！” “我昨天还出门倒垃圾了。”我把门禁记录翻给他看，师傅的脸瞬间红透，蹲下身就开始搬砖。 砖头像长在了地上，搬第三块时手指被棱边硌出红印。师傅递来瓶水：“实在对不住，业主说你平时早出晚归，以为……” “以为不用打招呼？”我拧瓶盖的手顿了顿，想起刚搬来时，对门阿姨送过一碗饺子，后来她搬走了，新邻居入住时，我连句“你好”都忘了说。 天黑透时，砖头终于被挪到了楼道拐角。邻居发来微信道歉，说装修公司没沟通清楚，转了笔误工费，我没收，回了句“下次堆东西吱一声”。 微波炉转着凉透的外卖，叮的一声停下时，手机震了震，是邻居的回复：“好，明天请你吃顿饭赔罪？” 防盗门终于能完全打开，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开门声亮起，突然觉得，那些横在人和人之间的“砖头”，或许从来都不是水泥砌的——不过是少了一句“吱一声”的功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