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1938年10月3日起,被困在万家岭地区的日军一O六师团的后勤给养已呈现出严重不足,尽管日军第十一军采取了飞机空投粮食和弹药的办法,然而对解决困境而言,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。 当时的日军第十一军可是个庞然大物。这支部队不是咱们理解的普通“军”,它实际上是一个战略游击集团,巅峰时期兵力接近30万。哪怕是初期,它手里也攥着第6师团、第9师团这些从日俄战争就打出来的王牌。按理说,背靠这么一座大山,后勤应该不成问题吧? 但问题就出在“傲慢”这两个字上。 冈村宁次这只老狐狸,太想一口吃个胖子了。他看着地图上的空隙,觉得有机可乘,大笔一挥,让第106师团去穿插。这个第106师团是个什么成色?它是个“特设师团”,底子是第6师团的预备役。说白了,里面的兵很多是三十多岁的“大叔兵”,在家那是做小生意、种地的,拖家带口,老油条多,亡命徒少。 让这么一支二线部队,丢掉重武器,钻进赣北那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里搞偷袭,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。 到了10月3日,赌局崩了。 中国军队像铁桶一样合围上来。这时候,山里的日军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:没饭吃了。 赣北的山路,那是连猴子爬都费劲的地方,日军的辎重车队根本进不来。随身带的口粮嚼完了,他们就开始杀马。军马杀完了,就只能挖草根。这时候,天上的日军飞机嗡嗡地来了。对于包围圈里的日军来说,这本来是救命稻草。 那一带地形复杂,山高林密,加上中国军队防空火力的干扰,飞机投下来的东西,多半都喂了山沟或者直接砸到了中国军队的阵地上。这边日军眼巴巴看着天空,那边中国士兵捡着日军空投的罐头和弹药,吃饱喝足了继续揍他们。这就叫“杯水车薪”,甚至可以说是“资敌资粮”。 那一刻,所谓的“现代化日军”,在原始的饥饿面前,那层文明的遮羞布瞬间就被撕得粉碎。 而在张古山上,正在上演着比饥饿更残酷的绞杀。 如果说饥饿是软刀子割肉,那第74军在张古山的攻击,就是铁锤砸骨头。 第74军,也就是后来的“抗日铁军”。当时51师在王耀武的指挥下,那是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。尤其是305团团长唐生海,那是真汉子,重伤不下火线;后面的代理团长于清祥,更是直接牺牲在阵地上。 这时候的日军106师团,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。他们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郎,那个平时威风凛凛的中将,这时候狼狈得跟个丧家犬一样。 据后来被俘的日军交代,最惨烈的时候,日军连勤务兵、伙夫都发了枪上了前线。就连松浦淳六郎自己,手里都攥着把枪,做好了随时切腹或者拼命的准备。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,甚至连日军的师团部都暴露在了中国军队的枪口下。 日军引以为傲的火炮优势,在贴身肉搏和复杂地形里大打折扣。反倒是中国士兵的大刀片和手榴弹,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。 日军战史里有个叫鬼冢义淳的大队长,这家伙是个死硬派。他带着人在张古山死扛,最后向上面发电报,居然说:“不要援兵了,只求给我机枪,我要在背后扫射。”这话听着都让人发毛,这得是绝望到了什么程度,才想着让友军从背后开火? 那几天,万家岭的溪水都是红的。 万家岭战役结束一年多以后,中国军队的一位师长唐永良,带着部队在这一带打游击。他看到了什么?他看到了一幅地狱图景。 在那十平方公里的战场上,根本就没有人烟,老百姓早就跑光了。漫山遍野,全是尸骨。 最触目惊心的,是那些穿着分趾胶鞋的脚骨,那是日军特有的标志。尸体腐烂后生了蛆,蛆变成了蛹,蛹又变成了苍蝇。那些蛹壳,在骷髅堆上积了厚厚一层,足足有一尺高! 甚至有村民后来回来,从那一堆堆的白骨里,捡到了三十多颗金牙。 这一仗,打掉的不光是日军的一个师团,更是他们的嚣张气焰。 万家岭大捷的意义,绝不仅仅是歼灭了那一万多鬼子。 它像一根针,狠狠地扎破了日军第十一军“不可战胜”的神话。要知道,第十一军为了这一仗,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。五个常备师团,加上乱七八糟的配属部队,兵力配置豪华到了极点。 可结果呢?一个整编师团,差点就被成建制地抹掉了。虽然最后松浦淳六郎带着残部趁着夜色和空隙溜了,但这支部队的脊梁骨已经被打断了。 日军后来在那棵雷鸣鼓刘村的大树上刻字纪念,立各种各样的碑,甚至连“军马之碑”都立了。他们不得不承认,在中国的土地上,他们并没有绝对的掌控权。 从战略上看,这是日本陆军泥足深陷的开始。 为了维持在华中的攻势,日本大本营不得不不断地给第十一军输血。兵力最多的时候到了三十万,十七个常备师团里有五个都在这儿。这就像一个赌徒,输红了眼,不断地往桌上推筹码。 可中国太大了,万家岭只是千万座大山中的一座。 当106师团的士兵在饥饿中看着天空掉下来的子弹箱,当他们在张古山的烂泥里被手榴弹炸得粉身碎骨时,他们可能才真正明白:这场战争,从一开始就是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