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婆母劈头盖脸地骂道:「不是你儿子,你当然不心疼!」「还不快请大夫去!我儿子要是有什么闪失,让你给他陪葬!」那可不行,陪葬不行的,我还没活够呢!连忙起身往外走。「婆母您别生气,我马上就去请大夫。」跑出去几步,又折了回来。「钱……」婆母丢给我一个钱袋子:「拿去!你可真是个讨债鬼!」 钱袋子落在手里沉甸甸的,铜钱碰撞的脆响混着婆母的怒气,在闷热的屋子里撞出回声。 我捏着布袋边缘,指腹被粗糙的麻布磨得发疼——明明是张秀才砸了夫君的头,怎么挨骂的人反倒成了我? 跨出门槛时,日头正毒,晒得院子里的青砖发烫。 张秀才还站在那棵老榆树下,月白色的长衫皱巴巴的,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绿豆糕,见我出来,眼神躲躲闪闪,倒没了先前砸人时的横劲。 「嫂夫人,」他忽然开口,声音细得像蚊子叫,「厚礼兄的事,我……我也有责任,我随你一起去吧?」 责任?我差点笑出声——早干嘛去了?刚才在屋里掀桌子砸脑袋的时候,他怎么不说责任? 正要开口,院墙外传来「噔噔噔」的脚步声,李大哥扛着锄头回来了,黝黑的脸上全是汗,看见张秀才,眼睛一亮。 「嘿,秀才郎,你咋在这儿?」李大哥把锄头往墙根一靠,大步走过来,目光在张秀才身上溜了一圈,最后停在他微微蜷着的左脚上,「你这脚咋了?」 张秀才往后缩了缩:「没、没事……」 「没事?」李大哥蹲下身,一把抓住他的脚踝,「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?我看看!」 「啊!李大哥你干什么!」张秀才疼得龇牙咧嘴,挣扎着想抽回脚。 李大哥手劲大,按住他不放:「乱叫什么,别动!」他三两下扒下张秀才的靴子,只见那只小脚趾又红又紫,像是被重物碾过似的。 「这还叫没事?」李大哥皱着眉,直接把张秀才往肩上一扛,「我带你看大夫去!伤了脚指头,可大可小的——你是要考功名的人,总不能将来当官了,一瘸一拐地上朝吧?」 张秀才被扛得七荤八素,手脚在空中乱挥,活像只被拎住脖子的鸭子,嘴里还嘟囔着:「我是要去看厚礼兄……」 「厚礼兄有你嫂夫人呢!」李大哥拍了拍他的屁股,「先管好你自己的脚!」 我站在一旁,看着张秀才那副狼狈样,想起刚才在屋里受的委屈,心里忽然敞亮了些。 学着李大哥的样子,我走上前,在张秀才的屁股上轻轻掐了一把。 「说谢谢了吗?」 张秀才大概是被掐疼了,也可能是被扛得头晕,闷声闷气地从李大哥肩上挤出一句:「谢谢李大哥……还有,嫂夫人!」 李大哥扛着张秀才大步流星地往村医家走,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 我捏了捏手里的钱袋子,铜钱的凉意透过布面传来。 婆母的骂声好像还在耳边,可看着远处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背影,心里那点委屈,竟像被风吹散的云,慢慢淡了。 都是邻里街坊,计较那么多做什么? 我转身往村医家走,脚步轻快了些——夫君还等着大夫呢,可不能耽误了。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