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典没几个中国人待得住，因为，只要你在斯德哥尔摩熬过一个完整的冬天，就明白所言非虚。 先聊气候。十月底开始，太阳就像欠了全城电费，早上九点才露面，下午三点又收工。最北边的基律纳，干脆连续五十多天见不到完整日照。你以为只是黑？错了，是黑里掺灰，灰里带雾，整个人像被塞进一条永远拧不干的湿毛巾。国内南方长大的朋友，头两周还能拍照片发圈，第三周就开始在客厅来回踱步，嘴里嘟囔这算不算幽闭恐惧症。 再说人。瑞典人出了名的礼貌式冷淡，电梯里碰见邻居，对方冲你点头微笑，然后立刻低头刷手机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仿佛排练过。你想搭句话，人家已经把耳机戴上。一次两次觉得省事，一个月后就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人。国内热热闹闹的小区门口，大爷大妈追着你问吃了没，在这儿属于科幻片。 语言关更磨人。政府给新移民免费上瑞典语课，可下了课去超市，货架上还是一堆长得像密码的单词。牛奶叫mjölk，酸奶叫fil，奶酪分十七种，包装全是冷色，看着就胃疼。有哥们为了省事，连续三周只吃意面配番茄酱，结果体检时医生盯着他的铁蛋白直摇头。 工作节奏也劝退。下午四点办公室就空了，同事回家接孩子，你一个人加班到六点，出门发现天早黑了，路灯照在雪上反出蓝光，像走进恐怖片。国内卷惯了的人，突然没人陪你卷，反而慌。想跳槽，发现招聘信息里动不动就要求流利瑞典语加本地经验，死循环。 福利确实好，可它像一张慢速到账的支票。看病免费，但要先电话预约，护士让你描述症状，然后给你排到三周后。牙疼能忍三周？很多人最后买机票回国拔牙。失业金不低，可你得先证明自己不是主动辞职，流程走下来，人已经瘦了五斤。 最难受的是节日。十二月到处是蜡烛和姜饼，可那光是给有家的人准备的。圣诞节当天，全城停摆，连便利店都关门。你窝在出租屋里听窗外寂静得像真空，微信群里国内朋友晒年夜饭，你煮速冻饺子，忽然就懂了什么叫文化时差。 也有留下来的狠人。老李，北京大厂出来的程序员，熬了三年拿到永居，现在每天五点下班去冰泳。问他怎么适应，他说先把期待值降到地板，再慢慢往上调。可更多人选择撤退。去年回国的航班上，旁边姑娘说她来瑞典读硕士，毕业后留下工作一年，确诊轻度抑郁，医生开的处方是每天两千单位维生素D加回国机票。 瑞典不是不好，它只是太安静，安静到你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。国内长大的我们，习惯了人声鼎沸，突然放进真空，先碎的是安全感，再碎的是归属感。有人带伤离开，有人咬牙留下，更多的人在犹豫要不要按下返程键。毕竟，连阳光都要预约的地方，连孤独都按克称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