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76年,王安石被撸了宰相,贬为江宁知府。在江宁干了几年后,感觉心灰意冷,不禁萌生退意。于是给朝廷打了个报告:“我身体不好,申请回家休养。” 而王安石离开汴京时,只带了几个随从和几箱书。 马车驶出城门时,他回头望了望巍峨的宫墙,那里有他奋斗了十年的变法理想,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。 在抵达江宁后,王安石在城东白塘一带买了块荒地。 这里距城七里,距钟山也七里,正好处在半山腰,于是他给新家取名“半山园”。 然而园子简陋得连围墙都没有,只有几间能遮风避雨的屋舍,看上去更像路边的旅店,而非昔日宰相的府邸。 其实王安石初到江宁时,心情复杂。 他一方面为变法的失败感到痛心,另一方面又对能远离朝堂斗争感到一丝解脱。 而作为地方官,他并没有完全放弃政务。 到任不久,他就发现秦淮河年久失修,经常泛滥成灾。 于是,他亲自勘察河道,组织民夫疏浚淤泥、修建堤坝。 而不同于一般官员只动嘴不动手,王安石常穿着便服到工地查看,甚至和工人们一起吃粗茶淡饭。 不仅如此在江宁,王安石还兴办书院,邀请学者讲学,并亲自授课。 而他为书院题写“求志堂”匾额,取“君子求诸己”之意。 这似乎也是他对自己的鞭策,在外界不可控时,至少可以把握自己的内心。 那半山园的生活简单而规律。 王安石不再穿着官服,而是改穿布衣,骑着毛驴在乡间漫游。 谁能想到这身打扮的就是当年权倾朝野的王宰相。 有人劝他乘轿子,认为这样更符合他的身份。 然而王安石却严肃回答:“古之王公,至不道,未有以人代畜者。” 因为在他眼中,人不能为彰显身份而虐待牲畜,这种平等思想在当时实属难得。 半山园虽然简朴,但王安石亲手种植了梅花、竹子等植物。 这梅花或许正是他自身的写照,在政治严寒中,依然保持着高洁的品格。 在半山园,王安石的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。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于“天变不足畏,祖宗不足法,人言不足恤”的激进立场,而是开始反思变法中的得失。 一次,地方官员前来汇报,说青苗法在某个县引发了争议。 但是王安石没有像以往那样极力辩护,只是轻声叹了口气,眼中满是无奈。 这种反应,来自他对政策执行偏差的深刻认识。 之后王安石将更多时间用于读书著述,尤其专注于《字说》的编撰。 在给女婿蔡卞的诗中,他写道:“老来厌世语,深卧塞门窦。” 虽然表面上看,他似乎已厌倦世事,但实际上,他依然关心着国家命运。 “尧、桀是非时入梦,固知余习未全忘。” 这句诗透露了王安石内心的矛盾,他试图超脱世俗,但政治的是非成败仍会入梦来。 而这种矛盾心理,贯穿了他的整个晚年。 1084年,王安石与苏轼的半山园相会,成为中国历史上一段佳话。 两人原本政见对立,苏轼曾因反对新法被贬。 当苏轼到来时,王安石骑着毛驴,穿着便装前去迎接。 而且这次会面,两人不谈政事,只论诗文佛法。 他们同游钟山,诗文唱和,相处月余。临别时,王安石甚至劝苏轼在金陵买房做邻居。 苏轼感动地写下“从公已觉十年迟”的诗句,表达了对王安石的敬佩与惋惜。 这次会面展现了王安石胸怀的宽广。 他能抛开政见分歧,纯粹欣赏苏轼的才华,这种超越政治恩怨的交往,在今日看来仍显难能可贵。 在1084年,王安石生了一场重病,甚至一度昏迷不醒。 而在病愈后,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:将半山园捐出,改建为佛寺,名为“报宁禅寺”。 这一举动意味深长。 要知道半山园是他晚年心血所在,捐赠寺院既表达了他对佛教的虔诚,也体现了他对百姓的关怀,希望这座园子能为更多人提供心灵庇护。 捐赠后,王安石在秦淮河畔租了一处小院居住,连自己的宅邸都不再拥有。 这种淡泊物欲的生活态度,与他当年位极人臣时形成鲜明对比。 然而,王安石的内心并未真正平静。 当他听说司马光要废尽新法,特别是要废除免役法时,不禁拍床而起:“咋能这样! 我与先帝议之二年乃行,无不曲尽!” 可见他对变法成果仍念念不忘。 1086年四月初六,王安石在钟山脚下的半山园病逝,他的葬礼十分简单,没有隆重的仪式,只有家人和几位学生守灵。 根据他的遗愿,墓碑上只刻了“故人王安石之墓”六个字。 这种简约,与他曾经的显赫地位形成鲜明对比。 王安石去世后,人们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。 有人赞他是“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”,也有人批评他的变法过于激进。 但无论如何,他忧国忧民的情怀和廉洁自律的品格,赢得了广泛尊重。 其实人生的价值不仅在于取得了什么成就,也在于如何面对挫折与失败。 而从锐意改革的“拗相公”到淡泊明志的“半山居士”,王安石用一生诠释了:真正的强大,是既有改变世界的勇气,也有接受失败的豁达。 主要信源:(《宋史》《续资治通鉴》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