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村有个教师，和女人搞不正当关系，被判刑入狱，出狱后，在生产队劳动。我上初中的

我们村有个教师，和女人搞不正当关系，被判刑入狱，出狱后，在生产队劳动。我上初中的时候，接触到了物理这门课，特别感兴趣。有一次，在生产队的饲养室我碰见他，就问：螺丝和螺杆对夹上紧的时候，螺母的下面为什么要加一个垫片？ 那天饲养室里一股子干草和牛圈的味道，混着牛嚼草料的“咔嚓”声。 他正蹲在地上给牛拌料，手里那个缺了口的木瓢，边缘豁得像被老鼠啃过，裤腿上还沾着没干的泥点。 听见我问，他先是顿了一下，木瓢停在料槽边上，抬头看我的时候，额前那绺粘在脑门上的头发跟着动了动。 他没立刻说话，把木瓢里的料倒进槽里，用袖子擦了擦手，从墙角工具箱摸出个旧螺丝，还有个圆铁片——就是我问的垫片，塞到我手里。 “捏紧它，”他声音哑哑的，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水带着凉意，“捏到你手指疼。” 我照做了，铁螺丝硌得指节发僵，没半分钟就龇牙咧嘴。 他从料槽边捡了截干草，“垫在螺丝和手中间，再捏。” 果然不疼了，干草像层软垫子，把那股硬邦邦的劲儿散开了。 “这就跟垫片一个理儿。”他拿过螺丝往木桩上拧，粗糙的手指捏着垫片比划，指关节发白，倒比我哥说的他在黑板上画受力图时还认真，“木头软，螺母直接拧上去，劲儿全压在一个点，时间长了木头被压出坑，螺母松了，机器就散架。垫个铁片，硬邦邦的能把力摊开，就像你垫了干草，手不疼，木头也不容易坏。” “那要是垫片歪了呢？”我追问，牛甩着尾巴从旁边走过，尾巴尖扫到他后背的补丁。 他笑了，眼角皱纹堆起来，“歪了就等于没垫，劲儿还是往一边跑，就像你拿锄头锄地，锄头把歪了，能锄好草？” 他从工具箱又翻出个带胶皮的垫片，“这种队里修水泵用，不光摊劲儿，还能防水，铁不生锈，螺丝就拧得更牢。” “以前在学校讲这个，得画受力面积图，”他忽然停了，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瓢，瓢沿的缺口对着光，“现在跟牛待久了，倒觉得牛槽边的钉子比黑板实在。” “那…老师…”我想说点啥，想起村里人见他都绕着走，我哥说他以前教数学时总穿干净的白衬衫。 他摆摆手，“别叫老师，现在就是个喂牛的。” 他把螺丝垫片放回工具箱，“回去上课好好学，物理这东西，学好了能修农机，能盖房子，比蹲牛圈强。” 我转身要走，他叫住我，“记着，垫片不光要垫平，还得选对大小，太大了挡事儿，太小了跟没垫一样，就像做人，得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，别硬撑，也别缩着。” 我愣了愣，没太明白，他已经转过身，木瓢在料槽里“哗啦哗啦”响，背影看着有点驼，可刚才讲垫片时眼里的光，倒把牛圈里的干草味都照得透亮。 那天回家，我翻出物理书盯着“压强”那章看了半宿，总觉得书上的公式，没他牛槽边那截干草说得明白。 后来队里修脱粒机，老张头拧螺丝时没垫垫片，我跑去工具箱翻了个铁片递过去，他骂我多管闲事，可我看着他把垫片垫平，心里竟有点高兴。 再后来我考上高中，学了力学，才知道他说的“摊劲儿”就是增大受力面积减小压强，可每次想起那个下午，总觉得牛圈里的干草味，比课本上的黑体字还鲜活。 路过饲养室的时候，牛甩尾巴的声音里，好像还能听见他哑着嗓子说“垫个草试试”，还有木瓢碰着料槽的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