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央视演播室，导演盯着张桂梅的衣服直皱眉。 “你这身不行，得换正装。”灯光打在她洗得发白的夹克上，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镜头前格外显眼。 张桂梅没说话，只是把背包往身后挪了挪，那里装着华坪县给的7000元差旅费，她盘算着省下的钱能给山里的女孩们买多少本习题册。 很少有人知道，这个连正装都舍不得买的女人，当年揣着全部积蓄走进华坪时，心里装着比衣服更重要的事。 1996年丈夫走后，她从大理来到这个滇西北的贫困县，第一次家访就撞见女孩蹲在灶台前刷碗，手里攥着半截铅笔头。 “娃成绩好，就是家里不让读。”家长叹着气，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，女孩的眼泪滴在柴火上，滋滋响。 那天起，她工资卡的密码成了学生的生日，自己常年啃咸菜，却给孩子买过冬的羽绒服。 2008年女高开学那天，张桂梅站在漏雨的教学楼前，看着100个女孩穿着各式各样的旧衣服，有的还光着脚。 她对着家长们说：“我不要学费，只要你们让娃来读书。”转身就把教育局给的办学启动资金，全换成了课本和棉被。 最初的几年，她天天揣着招生简章往山里跑，有次在雪地里摔断了肋骨，爬起来拍掉雪继续走。 有家长关门不见，她就蹲在门口等，直到对方端出一碗热汤：“张老师，娃交给你，我们放心。” 现在华坪女高的医务室里，还放着那个用了十几年的铁皮药箱。 23种病缠在她身上，肺气肿让她爬三楼都要歇三次，肺纤维化的咳嗽声常常盖过讲课声。 学生们记得，她讲着数学题突然咳血，就用手帕捂着嘴，粉笔灰混着血丝落在教案上。 医生让她住院，她总说“等这届考完再说”，可考完又有下一届。 去年冬天她戴着氧气瓶巡校，看到走廊里有女孩发抖，伸手就把羽绒服脱下来裹在对方身上，自己只穿件薄毛衣。 那件羽绒服，是“感动中国”颁奖时发的。 同事们总说张校长的衣柜是个谜。 每次出门她都带不多的衣服，回来时更少。 2015年暴雨天家访，她把雨衣硬塞给抱孩子的奶奶，自己淋着雨走了三公里；2020年去山里看学生，见女孩穿着单鞋，当场把皮鞋脱下来，光脚踩在泥里。 她的旧牛仔裤磨出洞，就用补丁补上，可学生的新校服从没缺过一件。 当年在央视没舍得买的正装，后来变成了女高图书馆里的新书，变成了学生宿舍的暖风机，变成了无数女孩走出大山的火车票。 如今华坪女高的教室里，总坐着几个特别安静的女生。 她们课本扉页上都写着“张妈妈”，有的衣服袖口还留着被她“丢”过来时扯出的线头。 去年有个考上师范的学生回校，给她带了双新皮鞋，鞋码正好是当年被她脱走的那双。 张桂梅摸着鞋帮笑了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：“你看，当年省下的那身正装，现在换来多少双新鞋。”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，落在讲台上那摞还没批完的作业上，红钢笔水在纸页间慢慢晕开，像极了她当年滴在柴火上的眼泪，只是这次，带着暖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