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第一次，给自己办了张银行卡。 往里存了两千块，是他刚发的半个月工资。晚上在工棚的硬板床上，他把那张卡贴身放好，翻来覆去，像攥着自己的命。 这之前，他挣的每一分钱，都直接打给了老婆。打了十几年。 直到过年回家，才知道养了十年的儿子，不是自己的。 村里人早就传遍了，就他像个傻子。 他想离，老婆带着娘家人来闹，说他盖房还欠她娘家十几万，不还钱，谁也别想走。 他一下就气病了。 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他想，闹下去，老婆没了，女儿的大学也供不起了，“儿子”也要带走，自己半辈子打工，最后落个人财两空。 有人劝他，算了吧，孩子都那么大了，你还认他当儿子，不亏。 他想通了，低头把老婆求了回来。 他又回了工地，继续扛水泥。 只是钱，再也不全交了。这是他的底线，也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体面。 女儿放假回来说，妈要是再乱来，我站你这边。 他听了，没说话，眼泪掉进了饭碗里。 后来，老婆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了。有次吃饭，突然说，当年欠娘家的钱是假的，就是不想离。 一句话，十几年的疙瘩，好像松了那么一下。 男人没吭声，扒拉着碗里的饭，心里五味杂陈。 日子就这么过。 说不上好，也算不上坏。 他打工，她在家。他寄钱，她管家。像两个合伙人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名叫“家”的空壳子。 他还是会想起那顶绿得发光的帽子。 但扭头看看，女儿工作了，那个“儿子”上了高中，也开始懂事，会喊他“爸，少抽点烟”。 他就觉得，这笔账，好像永远也算不清了。 算不清，那就算了吧。 人这一辈子，有多少事，不是闭着眼就过去了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