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我的儿子不顾我反对，从合肥买回一条拉布拉多幼犬，取名可乐，可乐来时很小很小，用兔子笼装回来的，从此，我家就多了一个成员。头两年，儿子还经常带它遛遛玩玩，给它买吃的，后来就彻底不闻不问，它的吃喝拉撒几乎都是我负责，每天早晚遛弯，到点吃饭，狗粮购买，有时还舔点零食，冬天寒冷... 十年前那个周末，儿子从合肥回来，后备箱里拽出个兔子笼，我探头一看——里头蜷着团黄毛，爪子比我拇指盖还小，鼻子湿漉漉的。 “拉布拉多，叫可乐。”他说得轻巧，我当时就火了，“家里地方多大你不知道？狗毛掉一地谁收拾？” 他没接话，蹲下来戳笼子，那团黄毛就伸出舌头舔他手指，尾巴在笼子底敲得哒哒响。 头两年还行，儿子下班会牵它去公园，买那种咬不动的磨牙棒，可乐叼着在草坪上打滚，他就坐边上刷手机笑。 后来他换了工作，回回加班到半夜，有时我起夜，还看见他房间灯亮着。 再后来，遛狗的绳挂在门后落了灰，狗粮袋子空了他也看不见，可乐饿了就蹲我脚边哼唧，拿鼻子蹭我裤腿。 我叹口气，从那天起，它的日子归我管了。 每天早上五点半，我拎着它的牵引绳出门，它在前头颠颠跑，尾巴扫过冬青丛带起一串露水，我跟在后头数小区里的路灯——十五盏，一盏都不能少。 晚上七点，它准时蹲在食盆边，爪子搭在盆沿，我盛狗粮时它就盯着我手，眼睛比家里灯泡还亮。 冬天是真冷啊，我裹着羽绒服还打哆嗦，它倒好，雪地里撒欢，回来四个爪子冻得通红，我拿旧毛巾给它擦，它就把下巴搁我膝盖上，呼哧呼哧喘气。 有回我感冒发烧，躺床上起不来，听见它在客厅扒拉门，一下，两下，后来没声了。 等我昏昏沉沉醒过来，发现它趴在床边地毯上，尾巴尖搭着我拖鞋——鞋上还沾着早上遛弯带回来的泥点。 你说这狗通人性不？ 儿子偶尔回来吃顿饭，可乐凑过去闻闻他裤腿，他就摆手“去去去”，低头刷手机。 我心里有点堵，又说不出啥——他也不容易，房贷车贷压着，头发都比去年稀了。 上个月给可乐买狗粮，宠物店老板说“老叔，这狗得十岁了吧？拉布拉多寿命不长，你多注意点。” 我当时没说话，付了钱牵着它往回走，它走得慢了，以前能跑三圈的小区，现在一圈就停下，回头看我，尾巴也不怎么摇了。 晚上躺床上，听见客厅有动静，起来一看，可乐把它的玩具球拱到我门口，那球还是儿子头年买的，边角都咬出毛边了。 我蹲下去摸它脑袋，它舔了舔我手背，凉丝丝的。 十年了，兔子笼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，家里沙发垫上总沾着狗毛，吸尘器三天就得清一次。 可每天早上要是我起晚了，它就拿鼻子顶我胳膊；晚上我看电视，它就蜷在脚边打呼噜。 儿子昨天打电话，说“妈，我下个月休年假，带您出去旅游。” 我想了想说“不去了，可乐离不开人。” 他在那头笑“妈，您现在跟可乐比跟我还亲。” 我没接话，挂了电话看可乐，它正趴在沙发上啃骨头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，给它的毛镀了层金边。 其实我知道，不是它离不开我。 是我，早就离不开它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