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5年,在山上休息的迫击炮手陈宝柳,忽然发现30多个日军和几个女人,正在不远处的榕树下。他感觉这是个难得的机会,于是就悄悄架起迫击炮。打算给他来一发。 1945年4月的浙南山区,雾气散得比往年早。晌午的日头把山坡晒得发烫,泥土混着松针的气味蒸腾上来,熏得人眼皮发沉。我靠在一截倒木上,军帽往脸上一盖,刚想打个盹,就听见山下飘来几缕说笑。 那声音好像不太对劲!太松快了,带着股子浪荡气,不像是山里赶路的百姓。我心里一紧,猛地掀开帽檐,眯眼往山谷里瞅——离着百十米的老榕树下,三十多个黄皮军正围坐着,刺刀插在地上,枪斜靠在树干上,有几个正扯着嗓子灌酒,酒瓶子往石头上磕得脆响。 更扎眼的是那几个女人。穿的不是粗布褂子,有个还梳着齐耳短发,被一个日军搂着肩膀,正往他嘴里喂罐头。女人的脸瞧不清,可那被迫仰起的脖颈,像被鹰爪攥住的山雀,看得我后槽牙咬得发响。 是鬼子的运输队?不像。没见车马,倒像是扫荡后在这儿歇脚的。我摸了摸身边的迫击炮,炮筒还带着晨露的潮气。这玩意儿是昨晚从鬼子手里缴的,就三发炮弹,原本打算留着打据点,眼下倒成了好机会。 我猫着腰往后退了两步,躲在块巨石后面,手脚麻利地架炮。炮架往土里一摁,铁钎子扎进草根,“咔嗒”一声卡稳当。瞄准镜里,榕树的影子正好落在十字线上,鬼子们还在嬉闹,没人抬头看山上——他们大概觉得,这荒山野岭的,哪来的枪声? 右手攥住炮栓,掌心的汗把木头柄浸得发潮。我想起上个月牺牲的老乡,一家五口躲在山洞里,还是被这群畜生找着了,最后只找着个没满月的娃,攥着娘的衣角冻成了冰疙瘩。 “狗娘养的。”我咬着牙骂了句,将第一发炮弹填进去。瞄准镜里,那个搂女人的鬼子正举杯大笑,露出黄黑的牙。 “轰!” 炮口的火光晃得我眼一花,耳朵里嗡嗡响。等硝烟散了些,再看——榕树下炸开个土坑,刚才喝酒的地方塌了半截,几个鬼子倒在地上,没倒的正往枪那儿爬,慌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。 那几个女人尖叫着往树后躲。我心里一揪,第二发炮弹填得慢了些。瞄准镜里,一个鬼子抓着女人的头发往枪跟前拖,女人的指甲在地上抠出两道血痕。 “去你娘的!”第二发炮弹擦着树干炸了。这次准头更足,压在树下的枪全炸飞了,剩下的鬼子没了家伙,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。有个想往林子里钻,被我从腰间摸出的手榴弹砸中腿,“嗷”地滚在地上。 最后一发炮弹得省着用。我盯着瞄准镜,瞅准剩下那十几个扎堆的鬼子,手指刚要用力,忽然看见那个梳短发的女人猛地推开身边的鬼子,往山坡这边跑。鬼子的枪打响了,子弹嗖嗖地从她头顶飞过。 我心里咯噔一下,炮口偏了半寸。第三发炮弹落在鬼子侧面,土块溅了他们一身,却没伤着要害。可这一下够了——他们以为山上有大部队,连滚带爬地往山谷深处逃,跑最慢的那个被我用步枪撂倒,其余的眨眼就没了影。 山坡下静了。我抱着炮筒往下喊:“别怕,鬼子跑了!” 那几个女人没动,缩在树后直发抖。我扛着枪往下走,到了近前才看清,她们脸上全是泥和泪,那个短发女人胳膊上中了枪,血把半只袖子染得通红。 “你们是……” “我们是被抓来的学生。”她咬着牙说,声音抖得厉害,“从温州一路被他们拖着,好几个姐妹……没挺过来。” 我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,看见榕树根下还埋着两个麻袋,打开一看,是几具女人的尸首,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烂。 太阳往西斜了斜,把影子拉得老长。我把剩下的手榴弹分给她们,教她们怎么拉开保险:“顺着这条路走,翻过三个山头有我们的兵站。别怕,鬼子不敢追了。” 短发女人突然给我鞠了个躬,眼泪掉在地上:“同志,谢谢你。” 我没说话,转身往山上走。迫击炮还架在石头边,炮口对着山谷的方向。风一吹,枪管发出呜呜的响,像在替那些没挺过来的姐妹哭。 那天的夕阳红得发暗,我扛着炮走在山路上,总觉得后背发烫。这三发炮弹,炸得痛快,可炸不掉那些畜生欠下的债。但我知道,多打一炮,就多几个像短发姑娘这样的人,能活着回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