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80年深秋的紫禁城,46岁的慈禧太后捂着小腹在储秀宫来回踱步,贴身太监李莲英注意到她裙摆下露出的脚踝已有些肿胀,三天前御膳房送来的冰糖燕窝还原封不动摆在案上。 当太医院院判李德立跪在榻前诊脉时,铜盆里的艾草已经燃到了第三茬。 这位给咸丰帝看过病的老御医突然直起身,额头青筋暴起,声音发颤地叩首:"老佛爷,这脉象...是喜脉啊。 "话音未落,慈禧手中的翡翠烟杆"哐当"砸在描金炕几上,烟锅里的火星溅在明黄色的桌布上,烫出个焦黑的小洞。 李莲英当晚就带着内务府的人封了李德立的住处。 有小太监偷说,那晚西华门外的井里漂着个草席裹着的物件,没人敢细问。 三天后新任御医薛福辰从江苏无锡风尘仆仆赶来,他进殿时特意把药箱放在离龙椅三步远的地方,这个细节后来被写进《太医院行事准则》。 薛福辰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,手指搭在慈禧腕间的丝帕上。 他注意到太后说话时总下意识按住左肋,眼睑下有淡淡的青黑。 诊脉结束后,他没急着开口,反而从药箱里取出三枚银针,在烛火上烤了烤,"奴才请为先太后施针,疏通肝气。 "这步险棋让站在一旁的李莲英攥紧了手里的拂尘。 真正的考验在开药方时。 薛福辰在纸上写"鳖甲煎丸"时,笔尖在"甲"字上顿了顿,添了个"醋制"的注解。 这个改动后来被《慈禧光绪医方选议》收录,太医们才明白他是用醋制鳖甲降低药性,既符合"攻补兼施"的医理,又避免了药性过猛可能引发的问责。 治疗进行到第五个月,慈禧的腹水消了大半,她指着药方上的"虫"字问:"这东西能吃?"薛福辰正低头研磨药材,闻言抬头时恰逢窗外的阳光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,"回太后,这是地鳖虫,晒干后入药,就像...就像农人翻地时总要除些杂草。 "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,好在慈禧只是轻轻"嗯"了声,继续用银簪拨弄着药碾子里的当归。 光绪六年的冬天来得早,薛福辰在太医院的值房里整理医案,发现去年此时李德立的诊脉记录上写着"脉滑如珠"。 他把两张医案并排放着,忽然明白过来,同样的脉象,在不同的政治语境里会有截然不同的解读。 窗外的雪下得紧,李莲英带着小太监来送炭火,看见案上的医案,脚步顿了顿,终究没说什么。 如今故宫博物院藏着的那本《北行日记》,还留着薛福辰当年的批注:"医者意也,然宫廷行医,意之外更需察言观色。 "日记最后一页记着他离京那天,李莲英塞给他的荷包里装着晒干的艾草,和当年他初入宫时带来的那包一模一样。 太医院后来推行的会诊制度,据说就是薛福辰离京前提的最后一条建议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