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时，有1只泥鳅修炼了400年，终于成精。 刚化出人形的那天，它顺着溪水游到荷叶下，正好奇地看蜻蜓点水，突然被一张网兜罩住。 浑浊水花里，它看见岸上男孩兴奋的脸，像极了四百年前那个举着鱼叉的渔夫。 幽暗洞穴里的日子是用鳞片计算的。 每蜕一次皮，泥鳅精就往洞壁刻道痕，直到第四百道痕泛出微光，它终于能在月圆夜化出半只人手。 修炼时最难受的不是饥饿，是感知不到时间，水底没有日夜，只能靠水流振动判断季节，春天的水是软的，冬天的水会咬鳞片。 第一次见到荷花让它忘了呼吸。 粉白花瓣像刚剥开的荔枝，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，映着天空比洞穴顶的石缝亮一百倍。 它躲在荷叶下看了三天，直到暴雨打残花瓣，才明白姥姥说的"人间好看却易碎"是什么意思。 后来它总在夜里游到荷塘，用尾巴尖轻轻碰那些闭合的花苞。 男孩的网兜第二次落下时，泥鳅精正藏在淤泥里。 它听见自己的鳞片刮过网眼的脆响，像极了前世被鱼叉刺穿身体的声音。 拼命钻出土层时，胸口突然被一只手掐住，恍惚间看见男孩手腕上的红绳，和当年那个渔夫脚踝上的一模一样。 阎王殿的地砖凉得刺骨。 泥鳅精看见生死簿上自己的名字旁画着条红叉，旁边还有行小字："唐开元二十三年，为救幼童溺亡于清漪池"。 "他前世为救你才死的，"阎王把毛笔搁在簿子上，"这辈子吃你，算两清。 "殿外的风卷着荷香飘进来，它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，自己用尾巴托起的小男孩，手腕上也系着红绳。 现在它叫阿荷，最爱在雨天撑伞去荷塘。 青石板路湿滑，布鞋踩上去咯吱响，像极了当年鳞片摩擦洞壁的声音。 昨天有个戴红绳的小男孩蹲在岸边看鱼，她把伞歪过去遮住他头顶的雨，男孩抬头笑时，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。 水面上，一片荷叶正托着颗水珠，映着她的影子，和四百年前那个躲在荷叶下的小泥鳅慢慢重叠。 雨停时，阿荷总会在荷塘边多站会儿。 看水珠从荷叶滚落，听泥鳅在泥里翻涌的细碎声响，想起阎王说的"两清"。 或许生命从来不是简单的加减，就像那片被暴雨打残的荷花，第二年夏天又会从淤泥里钻出来，带着新的花苞，在阳光下轻轻摇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