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州战役溃败后，国民党82军军长，马步芳唯一的儿子马继援，逃出兰州时，看着所剩无几，士气低落的残兵败将，忍不住痛哭起来了。 那天城外风沙大，队伍被打得像从中间折断，只剩一条乱糟糟的长龙。 有人扛着空枪，有人只剩破军装，脚下是车辙和血泥。马继援骑在马上，往后一看，跟来的兵寥寥无几，他喉咙一紧，眼泪就下来了。这一回，输的不是一座城，而是马家这些年的架子。 在西北，马家的架子不小。 宁夏马鸿逵，青海马步芳，人称“西北二马”。青海人一句顺口溜，“上山老虎下山狼，狠不过青海马步芳”，把这个军阀烘托得杀伐果决。凶劲是有，书却没读多少，闹笑话的经历传起来，一件赛一件。 马继援是他的独子，也是接班人。 十二岁那年，别人孩子还在课堂上背书，他已经被父亲封成上校。 马步芳翻着古书，来一句“古有马援，今有马继援”，话说出口，就把军衔安到儿子头上，还给了个青海省南边区警备司令部上校参谋长的名头。 这种职务照规矩要由南京任命。 名单送上去，蒋介石一看年纪，心里犯难，十二岁的娃娃，认字都不全，怎么当参谋长。何应钦在旁边提醒，青海路远山高，马步芳握着真兵，是那一带的土皇帝，要拉他打红军，总得给面子。一个上校算轻的，少将都可以考虑。 几句话一说通，任命批下来。 茶馆里立刻多了新笑料，大家摇着蒲扇，说西北出了个“十二岁小上校”。马步芳不理，认定嫡长子天生该掌权，皇帝老子把太子推上前线，在他看就是规矩。 以后几年，他一步步把儿子往高位送，十八岁挂上少将旅长，二十三岁做到第八十二军军长，二十八岁又成了青海兵团总司令。 在权力上舍得，在银子上他也精细。 一九三五年，马步芳的部队被改编成第一〇〇师，挂上中央军番号，他心里想的却是军饷。 那阵子手头紧，他挑了八十匹精心喂养的好马，组个代表团下南京。马洗得锃亮，人进总统府，嘴上把蒋介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，转口就说马家不缺马，只缺钱，请中央多发军饷。 蒋介石盘算的是另一笔账，想用这支青海骑兵去围堵红军，对拿钱却小气。代表团几番碰壁，只好绕去找宋美龄。宋美龄开口，蒋介石不好再拖，点头同意。 最后给了十万大洋。 南京的账上，这不是小数，消息一回到西宁，马步芳却直骂“铁公鸡”，嘴上嚷着“不当中央军”。骂归骂，军饷照领，番号也没摘。 他没文化这件事，在另一桩故事里更显眼。 抗日战争胜利以后，蒋介石在南京总统府接见西北军头，马步芳受邀，带着马继援去了。那天蒋经国在旁边站着，蒋介石招手叫儿子过来，对客人介绍，说了一句：“这是我的犬子经国。” “犬子”在南京是自谦的话，把自家孩子往低处说。 马步芳偏不懂，只听见一个“犬”字，心里一惊，以为老蒋当着外人叫自己儿子“狗儿子”。他心里一盘算，做客的不能比主人抬头，伸手把马继援拉过来，憋出一句：“委员长，这是我的驴儿子马继援。” 蒋介石愣在那里，一时间接不上话。蒋经国低着头，肩膀直抖。 没过多久，“驴儿子”的笑谈在军政圈传开，谁提起马步芳，都会加一句，这人凶，可真是不识字。 局势再往后拧，就不是笑话能遮住的了。 一九五〇年代，新政权站稳，马步芳看出来，自己在蒋介石手里已经用不上，索性提出去沙特，当个“驻沙特大使”。蒋介石巴不得把这个麻烦人物送远，顺水推舟答应了。 到了沙特，马步芳一点没改。 以前在青海怎么活，到那边还是那一套，身边一圈姨太太，出门一大串。去麦加，他照旧带着人马同行。当地阿訇看见这一队女人，脸沉下来，当场呵斥，说这是亵渎圣地。 马步芳这才意识到闯祸，心里发虚，匆忙把姨太太往外“送人”。 新主家起初觉得捡了便宜，没多久就喊吃不消，这些女人惯会花钱。 马步芳嘴上豪气，说自己不光老婆多，钱也多，会拿钱让人替他养，真到掏腰包的时候，又舍不得。风头略过，他把人一个个收回来。 折腾久了，沙特不少人都想把这个来自中国的前军阀赶走，议论不断，他还是照旧我行我素。 一九七五年，这个青海旧土皇帝在沙特病死，七十二岁。 马继援留在那边，成了在沙漠边上养老的第八十二军旧军长。兰州战役的溃败，像他人生里的刀口，前面是马家军骑马扬鞭的年月，后面是收不回的旧账。 二〇〇八年汶川大地震，画面传到沙特，他托人给灾区捐了五千美元。 数字不算惊人，听到的人却多少有点意外。 二〇一二年，这个从十二岁就被挂上上校军衔的人，在沙特去世，享年九十一岁。凶名、笑柄、军功、流亡，都压在他身上，连同那天兰州城外的眼泪，一起被带进了土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