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云南麻栗坡的洗尸台,工作人员正在给牺牲的解放军战士清洗遗体,记者拍下了这张悲壮的照片,烈士也是一名战地记者。 1987年1月7日。 那是老山轮战期间著名的“1.7战斗”。那天的战斗有多惨烈?据后来解密的资料和老兵回忆,越军向我军前沿阵地疯狂倾泻了数万发炮弹,那是真正的“地动山摇”。不足一万平方米的高地,瞬间被铁与火覆盖。 袁熙当时的任务,是和另一名摄影干事紧跟着突击队冲锋,要把战士们收复领土的画面拍下来。干摄影的都知道,要出好片子,就得离炮火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袁熙就是那个始终坚守在第一线的人。 可惜,战场没有避风港。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炸响了。 当战友们冒死把他抢下来的时候,他还有最后一口气。你们猜他做了什么?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了手里的相机。 那时候的相机用的还是胶卷,那个数字显示盘上,清清楚楚地写着还剩最后一张。他想把最后这个瞬间记录下来,可惜,生命流逝得太快,他已经没有力气扣动快门了。 袁熙牺牲了,被送到了麻栗坡的洗尸台。 给袁熙清洗遗体的,是专门负责烈士遗体处理的工作人员。这活儿,一般人干不了,不仅要胆子大,更得心细,还得有极强的心理承受力。 韩亚清就是当年负责这项工作的老兵之一。很多年后,他回忆起当年的场景,那个汉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。他说,那时候送下来的烈士,很多都保持着牺牲时的姿势。有的紧紧握着枪,手指头抠都抠不开;有的肢体残缺,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和血痂裹在一起。 最难处理的,是那些在草丛里、猫耳洞里牺牲了好几天才被抢回来的遗体。云南湿热,尸体腐败得快,有的已经肿胀发黑,甚至生了蛆虫。处理这样的遗体,不能用蛮力,得用棉签蘸着酒精,一点一点地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。 清洗干净,缝合好伤口,还得给烈士刮胡子、整理仪容。如果脸色太苍白或者太吓人,还得给他们涂上一点胭脂,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。最后,换上一身崭新的军装,戴上领章帽徽。 韩亚清记得特别清楚,有一次在给一位烈士清理遗体时,在贴身口袋里摸到了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。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:“党支部,我上衣口袋内有一元钱,替我交最后一次党费。” 那一刻,在场的所有人都绷不住了,哭声一片。这就叫信仰,这就叫中国军人。 在麻栗坡烈士陵园,安葬着959位烈士。他们来自全国19个省市,有汉族,也有少数民族。年龄最大的35岁,最小的才16岁。 老山精神万岁,这几个字不是刻在石碑上那么简单,那是用223条生命在主峰换来的,是用陵园里这一排排墓碑堆出来的。 2014年清明节,韩亚清和几个老战友又回到了麻栗坡。 他们在陵园里转啊转,找到了当年的战友史晓阳的墓。韩亚清熟练地掏出烟,点燃两根,一根自己叼着,一根放在墓碑前。他摸着那个冰凉的石头,就像摸着战友的肩膀,低声说:“吸烟了,战友。” 那种跨越生死的战友情,没上过战场的人,真的很难体会。 同行的还有个叫贺新义的湖南老兵,他是来找老班长的。当年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,班长走在他前面探路,两声枪响,班长倒下了。班长临死前没说什么豪言壮语,就交代了一句:“照顾好我的父母。” 这句话,贺新义记了一辈子,也做了一辈子。 现在的麻栗坡烈士陵园,已经是云南省级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了。每年清明节,那里的台阶上都堆满了鲜花。很多90后、00后的年轻人自发地去祭奠。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反复讲这些故事,为什么要一次次把袁熙、赵占英这些名字提出来。 我们不是为了宣扬仇恨,更不是为了美化战争。恰恰相反,看着那张洗尸台的照片,看着袁熙残缺的遗体,我们才更深刻地明白:和平是多么昂贵的东西。 那条曾经运送尸体的国防公路,现在变成了宽阔的高速;当年炮火连天的老山主峰,现在能眺望到安静的村庄。这一切,都是因为有人在几十年前,在那块冰冷的洗尸台上,走完了他们短暂而壮烈的一生。 英雄不应该被遗忘,他们应该活在我们的记忆里,活在我们的讲述中。 下次如果有机会去云南,别光顾着看苍山洱海。去一趟麻栗坡吧,去看看那个洗尸台,去陵园里给袁熙,给赵占英,给那些睡在南疆的兄弟们,敬上一根烟。 告诉他们:祖国很好,我们没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