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休后，我发现与任何人打交道，记住这两点就好：不勉强别人，也不委屈自己。我刚退休那阵，每天没事就往老单位跑，和以前的同事凑在一起聊天。有次老张提议，咱们几个老伙计一起去周边古镇玩两天，大家都点头同意。出发前商量住宿，老李说想住江边的民宿，环境好就是价格贵点，每人一晚要三百多。我手里的退休金不算多，平时花钱也省惯了，觉得快捷酒店一百多一晚就挺好。 退休头一年，我成了老单位传达室的常客。 每天拎着保温桶晃过去，跟看门的小王打个招呼，就往里头的长椅上一坐。 以前的同事们路过，总会拍着我肩膀喊：“老张头，又来‘上班’啊？” 我就嘿嘿笑，心里却空落落的——办公桌收走了，抽屉里的老花镜还留在那儿。 那天下午，老张揣着包瓜子蹲在台阶上，说：“咱几个老家伙，去周边古镇转两天咋样？” 老李拍着大腿叫好，老王掏出手机查路线，我数了数兜里的退休金，也跟着点头。 出发前三天，我们蹲在老槐树下商量住宿。 老李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蚂蚁，声音放轻了说：“我瞅着江边有家民宿不错，推开窗就是水，就是……一晚三百二。” 空气突然静了，老张的瓜子壳掉在地上。 我摸了摸口袋里卷着的零钱，想起上个月给孙子买书包花了两百八，心里咯噔一下。 快捷酒店的广告单还在我兜里，一百二一晚，离古镇门口就三分钟路。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——老李平时最要面子，我要是说太贵，会不会让他下不来台？ “我觉得行啊，”老张突然开口，“三百二就三百二，难得出来一趟。” 老王也跟着附和：“对，住好点舒坦。” 我看着他们点头，手指把广告单捏得皱巴巴的。 难道省钱就一定是寒酸，花钱多就真的算体面？ 我清了清嗓子，把广告单掏出来：“要不咱看看这个？离得近，还便宜，省下的钱能多吃两顿红烧肉。” 老李愣住了，随即挠挠头：“我光想着风景了，没琢磨钱的事儿。” 老张凑过来看广告单：“一百二？这价儿合适，我那老婆子还让我别乱花钱呢。” 老王也笑：“住哪儿不都一样，咱几个凑一起才是正经事。” 后来我们定了快捷酒店，标间两张床，我和老张挤一间。 晚上躺在硬邦邦的床垫上，听着隔壁老李和老王的呼噜声，我居然睡得特别香。 第二天早上，老李塞给我一个茶叶蛋：“昨天那事儿，是我考虑不周。” 我剥开蛋壳，蛋白上还带着点温度：“咱都这岁数了，谁还跟谁客气。” 从那以后，我再没勉强自己跟着别人的步调走。 老王喊我去钓鱼，我说晒得慌，他就改约去公园下棋；老张拉我入伙广场舞队，我说腿脚不利索，他就教我打太极。 上个月社区发体检卡，老李非要骑车带我去医院，我说坐公交方便，他就把车停在站台边，陪我等了十五分钟。 现在我去老单位，小王见了就笑：“张叔，今天不‘上班’啦？” 我晃了晃手里的菜篮子：“不了，回家给老伴儿炖排骨。” 抽屉里的老花镜，后来让保洁阿姨收走了。 但我学会了一件事：不用攥着过去的东西取暖。 就像那天在古镇，我们坐在快捷酒店的台阶上啃馒头，看着远处民宿的客人在阳台喝茶。 老李突然说：“咱这馒头，比他们的茶蛋香。” 可不是嘛，不勉强别人挑贵的，也不委屈自己吃闷亏，日子才能嚼出甜味来。 现在我的保温桶里，有时装着老伴儿煮的粥，有时是刚买的热包子。 路过传达室，小王会探头问：“张叔，明天还来不？” 我摆摆手：“不来啦，家里的绿萝该浇水了——比坐这儿舒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