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醉和廖华平去看川岛芳子。沈醉问她：“晚上睡得怎么样？”刚说完，她的眼眶就红了，像是要哭，接着又被她收敛住，把头一摇说：“这里晚上有鬼！”老经事故的沈醉一听这话，就知道川岛芳子是在故意骂看守人员，一定是有些看守人员守夜时去打扰到了她，所以她才这么说。 沈醉和廖华平这趟去草岚子监狱，本是为追查一副白金镶钻手镯。那手镯从川岛芳子家搜出，表面雕龙凤，镶二十多颗两克拉钻石，专家一看，钻是假的，值不了几个钱，但真货估价几十万美金。沈醉怀疑军统北平站长马汉三掉包了，马汉三为蒙混，先送他和廖华平老婆貂皮大衣，廖华平推了，沈醉笑眯眯收下。接着马汉三扔个布包，说给孩子玩，沈醉当着廖华平面收了，回头一看，百颗上好珍珠。手镯案子搁着，沈醉想从源头查，1947年秋他俩以督察身份去提审川岛芳子。典狱长毛惕园接待，带她进审讯室。她那时四十出头，中等身材，穿囚服，脸黄瘦，眼睛直勾勾的，没啥表情。沈醉先问手镯，她接过去瞄一眼，双臂抱胸，冷笑说东西不是她的了，没义务证明。 沈醉换话题问身体，她瞟毛惕园一眼，说过得去。他又把玩手镯，故意掉地上，她脚一移不理。问到晚上睡得怎样，她眼圈红了，头一甩，说这里晚上有鬼。沈醉老江湖，一听就懂，这是拐弯骂看守夜里骚扰女牢，草岚子没男女分区，那帮人闲得慌，常干这缺德事。廖华平信佛，当真了，追问谁见鬼了什么样。她半开玩笑，说鬼多，她不怕，隔壁女学生吓坏了。 廖华平还一本正经分析监狱死人多冤魂不散，沈醉瞪毛惕园一眼，低声说太不成话，意思是约束手下。接着他反击，说自己干行动二十年，死人见过无数，没鬼，只有搞鬼人心有鬼。这监狱日伪建的，先前关的抗日志士，被日伪害死，魂魄冤有头债有主，找的就是你们这些杀手。她低头不吭声了。廖华平还想问，沈醉拦住，提审黄了，手镯真钻下落成谜。沈醉懒得深挖，几千美金在他眼里毛毛雨，继续在上海北平捞大头，收洋房德国车，用“海燕堂”名下存钱，化名沈海燕粟海燕。戴笠1946年审她时，用刑具吓唬，杀鸡儆猴，她招了马汉三投日，还供出九龙宝剑贿赂日本人那事。戴笠信了，索剑想上交蒋介石，结果飞机坠毁，有人传是马汉三安炸弹。马汉三后来被毛人凤抓了，蒋介石批杀头。 这事搁下后，沈醉继续混军统，1949年国民党败退，他被卢汉扣在昆明，卢汉起义，他签通电，抓了徐远举周养浩郭旭那些老部下，广播要特务缴械。自己却成战犯，先关昆明模范监狱，后转重庆白公馆，再去北京功德林。牢里跟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关一块，劳动改造，翻土扛锄，1960年第二批特赦，周恩来安排参观学习，他去农村干一年活。出来后任政协文史专员，写回忆录，《我的特务生涯》里头对贪腐写得得意，说自己捞钱漂亮没人抓把柄。 1980年改起义将领，副部待遇，当五六七届政协委员。晚年娶护士杜雪洁，1996年病死北京，82岁。廖华平1949年去台湾地区，隐居，1951年病死台北。川岛芳子审讯拖两年，1947年10月河北高等法院判死刑，她上庭抗议，说自己日本人，不是汉奸，还骂法官用村松梢风小说《男装の丽人》当证据，那书是虚构的。 法庭说她生父善耆中国人，养父川岛浪速证词不利，按有罪推定判了。国籍争论大，她想证明日籍像李香兰那样脱罪，但养父没帮上忙。1948年3月25日凌晨六点二十分，北平第一监狱枪决，她写遗书后执行，拒蒙眼，仰天笑，子弹从后脑进，检察官何承斌三次验尸。尸体抬出，任记者拍，但脸毁了，长发跟审讯时短发不符，引替死传闻，说刘凤玲拿十根金条顶替，后刘家只得四根闹翻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