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南京超市人声鼎沸，促销广播和孩童嬉闹声交织成热闹的市井交响。 我推着购物车在母婴区穿梭，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搜寻女儿指定的儿童酸奶，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—— 弯腰挑选婴儿纸尿裤的男人，侧脸轮廓分明，鼻梁高挺，正是我多年未见的大学同寝好友张辉。 我心头猛地一怔，购物车的轮子在地面划出短促的摩擦声，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。 记忆里的张辉，是个把 “丁克” 二字刻进骨子里的坚定拥护者。当年他和晓慧筹备婚礼时，我们几个兄弟聚餐，他还拍着胸脯说：“生孩子太麻烦，房贷车贷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，我可不想再添个‘碎钞机’，一辈子为孩子活。” 他妻子晓慧更是抵触，总说怀孕的孕吐、分娩的疼痛想想就头皮发麻，两人一拍即合，顶着双方父母的轮番劝说，硬是敲定了丁克协议。 “张辉？”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，语气里满是不确定。 他猛地直起身，手里还捏着一包 M 码的纸尿裤，看清是我后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，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小秘密，随即咧嘴笑开，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笑意：“好久不见！你也来买东西？” 他身边的女人转过身，正是晓慧。 她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，裹着鹅黄色的连体衣，小脸蛋肉嘟嘟的，正眨巴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我。 晓慧的脸上褪去了当年的凌厉干练，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的母性光辉，她笑着点头问好，指尖轻轻拍着怀里躁动的孩子，动作自然又温柔。 “你们……” 我盯着那个被呵护得极好的小婴儿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实在没法把眼前这温馨的一家三口，和他们当年掷地有声的丁克宣言联系起来。 张辉挠了挠头，接过晓慧手里的纸尿裤放进购物车，语气带着点自嘲：“看你这表情，是不是觉得我们俩‘叛变’了？” 晓慧捂着嘴笑，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：“当年我们多坚决啊，我妈差点以泪洗面，说我不孝顺，断了家里的香火，张辉他哥还打趣说要替他多生一个，帮着传宗接代。” “可不是嘛。” 张辉回忆起往事，眼神里满是感慨，“前几年确实觉得丁克挺好，周末能睡到大中午，假期说走就走，攒的钱够我们俩吃喝玩乐，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。 可自从三年前我哥家的孩子出生，每次回老家，看着小侄子围着我喊叔叔，软乎乎地往我怀里钻，心里就空落落的，像少了点什么。”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蛋，指尖刚触到那温热的皮肤，孩子就咯咯地笑了起来，他的动作瞬间变得更加温柔，语气也放得极轻：“去年晓慧生日，我们去玄武湖逛公园，看见别人一家三口在放风筝，孩子笑得特别开心，跑着喊爸爸妈妈，晓慧突然拉着我的手，眼眶红红的说，要不我们也生一个？” 晓慧接过话头，眼底闪着细碎的笑意：“其实我也纠结了好久，怕怀孕辛苦，怕养孩子费心，怕自己应付不来。可真怀上之后，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，感受到小家伙在里面踢我，那种奇妙的感觉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。现在看着她，觉得之前所有的顾虑都值了。” “所以你们这是…… 玩够了？” 我想起张辉刚才的话，忍不住笑了出来。 “算是吧。” 张辉哈哈一笑，伸手接过晓慧怀里的孩子，动作娴熟地调整着抱姿，“以前觉得丁克是自由，是不受束缚；现在觉得有孩子也是另一种圆满，是不一样的幸福。其实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，不过是不同阶段的不同选择罢了。” 女婴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对话，咿呀叫了一声，小手紧紧抓住了张辉的手指。张辉立刻放柔了声音，低头哄着：“宝宝乖，爸爸马上给你买奶粉，买你最爱的草莓味的。” 看着他们夫妻俩默契的模样，听着那温柔的哄娃声，我忽然明白，生活从来没有标准答案。当年他们坚持丁克，是对自由生活的向往；如今选择生儿育女，是对家庭温暖的期许。每一种选择，都藏着对生活的热爱。 告别时，张辉抱着孩子挥手：“有空带娃来家里玩，让孩子们认识认识，做个好朋友。” 晓慧也笑着点头，阳光透过超市的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，勾勒出一幅温馨又治愈的画面。 我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，心里却满是触动。原来所谓的人生选择，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。 重要的是，每一次选择都源于真心，每一段旅程都能全力以赴。 丁克十年后的转身，不是妥协，不是后悔，而是另一种勇敢的奔赴，奔赴一场名为 “圆满” 的新生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