伞骨承着雨滴的重量微微颤动时,我忽然明白江南的梅雨是有骨头的。她握着透明伞柄的指节泛着玉色,黑色旗袍的立领贴着颈线,盘扣像两粒墨玉,在雨雾里洇着温润的光。伞檐垂落的水珠串成水晶帘,隔着这层流动的屏障,她小腿的轮廓在开衩处若隐若现,踩着紫色高跟鞋的足尖正轻轻点过青石板上的水洼。 雨丝斜斜地穿过伞面,在她肩头绣出细密的银针。旗袍下摆的黑色绸缎吸饱了水汽,随着步伐泛出深潭般的幽光。那双缀着蕾丝的高跟每次抬起,鞋尖都会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,像紫藤萝垂落时惊起的雀群。栏杆上的木纹被雨水泡得发亮,蜿蜒的纹路里淌着琥珀色的时光。 这让我想起外婆樟木箱底那件褪色的阴丹士林布旗袍,领口同样钉着盘花扣。她总说老物件会认主,此刻雨帘中的身影与记忆重叠,方知所谓风韵原是岁月酿的梅子酒,越是经年越见醇色。当她的伞面掠过竹叶时,我忽然听见三十年前弄堂里飘来的评弹——原来每滴雨都藏着半阕《秦淮景》。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