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阳刚漫过山脊，风就裹着红叶的暖香，漫进了山坳里的村庄。 是乌桕先红的——那树像攒了一夏的热，把枝桠燃成簇簇火炬，连带着山峁上的黄栌、坡脚的柿树，都跟着浸了色。深红裹着橘红，浅红叠着金红，风一吹，叶瓣旋下来，在土路上铺出半尺厚的软，踩上去是“沙沙”的轻响，像秋在耳边说悄悄话。 炊烟是这时升起来的。土坯房的烟囱里，白气裹着柴草香飘向林梢，和红叶的雾揉在一起。窗棂上挂着串红辣椒，檐下堆着黄玉米，晒匾里的柿饼淌着糖霜，连墙角的南瓜都裹着层暖黄的光。有老妇端着簸箕出来，把晒透的黄豆倒在石板上，豆粒滚着，撞出“嗒嗒”的脆响，惊飞了枝上啄食的雀儿。 往山径深处走，红叶更密。枝桠斜斜地搭在路顶，织成道红拱门，阳光漏下来，在地上筛出碎金。偶尔撞见一丛野菊，嫩黄的瓣沾着细霜，清冽的香钻过叶隙，和烟火气缠成了秋的味道。远处有锄头碰着石棱的闷响，农人弯着腰，把最后一垄菜苗埋进土里，身后的背篓里，萝卜带着新鲜的泥，红皮白心，像攥着团小太阳。 日头偏西时，风里添了凉。红叶浸在余晖里，像浸了蜜的玛瑙，连炊烟都染成了橘色。老妇的唤声从村口飘来，惊得叶瓣又落了几片，打着旋儿，落在刚垒好的柴垛上。山坳静下来，只有风擦过叶尖的轻吟，和炊烟散在云里的慢。 原来秋从不是萧索的——它是红叶烧透的暖，是烟火缠成的柔，是日子在山褶里，过成了红的热烈、暖的绵长。
